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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極限

劉以林
作家出版社
1995
文字
9787506309417
語文類
心中有刀,血中才有極限 西爾梟
且不說小說是精神家園中最沉靜的一族,且不說以小說為職業的人終極色彩太濃,只說今天清明節好太陽,跟劉以林到他老家安徽鳳陽走了一遭,專程拜見了一棵樹——一棵巨大的銀杏,那樹盤根錯節佔據著村前偌大一塊地盤:劉以林與那位著名的大明開國皇帝都以童年的身影晃動於此樹蔭之下,只是兩者相距600餘年,只是皇帝不姓劉,也無人喊他"某老師"。
有人喊劉以林某老師,"某"者"劉"也,從村鎮到市區一路行去,迎風而來一片"劉老師",真音意韻深遠,讓我聽了十分感慨。暗下揣度,終於悟出為人師者在中國原本就如皇帝為國父一般,端的是件厲害的東西。
所以劉老師就厲害,喝敬酒時就很坦然。但事實上,劉老師的年齡與他的男女弟子們實在是一個檔次;而且,劉老師在故土當文學老師已是歷史上的事了,以當前天下大勢觀之,大款弟子或官僚弟子乃至平民弟子,早該把師生關係或者說階級隊伍重新清理一番了,"文學者順"的色彩何以不煙消雲散?
只能用一種傳統、一種人格、一種不為天下大勢顛覆的精神延續來解釋。
劉以林最為徹悟生命本身的勁力和精神的穿透力,他的小說常常充滿殺氣,他用小說去殺人,去殺那些他認為該殺的人,結局不一定是處死,卻絕對顯出精神上的鮮血淋淋。我讀他的小說總能讀出毛骨悚然的"殺機"。有時他顯示柔韌,顯示悠遠和明媚,但我總覺得那是殺氣之後的,如利刃割過春天的草一樣,發出來是一派清新的芽子。他有一種精神操作和籠蓋這一切,由此想來,文學在這裡就僅僅是一個方面了,更多的是生命本身魅力的樂西。
劉以林是憤世疾俗的,其中有一點就是反感人稱他為"文人",他說"文人"是對"人"的太監式的閹稱,極易使人想到脆弱、無行、迂腐、多愁善感、神經質、下筆千言胸無一策等人格不完整和人格依附形象,他說文人本應是正常人比一般人在大腦中多輸入了一些文化信息,理應更健全才是,理應操練起一切來更加智慧、理性、兼容和有力度才是,然而常常相反,在一種陰弱依附的傳統中,腦中輸入了文化信息的人往往就弄這些文化信息而不幹別的,因而就說的多,做的少。確然乎如此,以目前論,眼下為公元1995年,世道面容鮮活,文明精髓閃爍,真是東風刮過了,地上好長東西了,是一個健康的好光景,而"新神學"派人物卻只能看見"世風日下"的墮落,滿天的疾言厲色,滿天的出污泥而不染,滿天我的精神天下第一,"救救某某","救救××",滿天的滿天之後,"新後時期的人間喜劇"彷彿已臨懸崖深淵,除非他變成梯子,全社會都從這梯子上走過去。對此,劉以林就笑一笑,很不露殺機地笑一笑,知遭這是這是心理疲憊和青春精神的落伍。依我的判斷,劉以林不乏殺機的話是:我們大步朝前只管走,讓他們兩眼盯著自以為的懸崖深淵吧,讓他們忙著搭梯子等人去過吧,我們唱他個肥喏,走則個!
相信這裡有現代人旗幟和當代英雄精神。
可生活中的劉以林又絕對是文質彬彬的,只要看見他挾著個包走來,任何時候看去都像剛剛從某個講台上走下來,一派劉老師形象。不過要注意他的那個包裡除了協議、手機、筆記和這樣那樣的書之外,肯定暗藏一把這樣那樣的利刃,他喜歡收藏天南地北各式各樣的刀,確切地說是全世界五花八門的匕首。他說,刀拿在手上的感覺,真他媽的。潛意識是什麼,我不好說。沒見過他打人,也沒見過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刀光畢露。但刀就在他包中,利刃就在他生活中。
一般說來,天上地下的樂西,上天落地的行為,我從來不去關心。我只曉得今天是某年某月某日,星期幾,我該去幹點什麼事,幹好什麼或沒幹好什麼,至於天氣哈哈哈或者天氣不哈哈哈,我是忽略不計的。我按自己的人生道理去判斷,至少活到今天,我沒有"極限"。然而劉以林有"極限",他總在不露痕跡的狀態下想一些廣度和深度上的事情,打個比方說,走路對人總是瞻前顧後,看前有障礙後有教訓,或看前有目標後有經驗,但他常是將目光掃到天上回到地上,似乎不是在人間行走,或者說雖在鄉間小道行路,卻偏去關注蒼穹之上或地殼之下的某種物質、某種狀態。有時於鏡片後面眼光很可能在你不經意時就放射出一縷鋒利,使一些東西漫遊起來,於是他就在文章中偷偷使用一些飄忽的字眼,自己也在藝術的棧道上疾走起來。
話說《一個人的極限》,乃是心中有刀,血中才有極限的勾當,罷了。
紅燭霄深,兀自想蘇軾那廝曾言世間唯名實不可欺,兀自憶得此亦劉以林劉老師劉老總劉這個傢伙之所言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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